為什么現(xiàn)在的家長這么怕小孩無聊?我們已經探討過為什么他們不讓小孩在外面玩,為什么小孩看太多電視跟用太多電腦,為什么家長替小孩安排太多課后活動。這些盡量減少無聊的活動背后有各種理由,也都討論過,包括家長沒時間跟害怕陌生人等等。然而,這些理由并未觸及問題核心:這全是希望小孩有競爭優(yōu)勢,日后表現(xiàn)出色,但現(xiàn)在的家長到底為什么如此打心里怕小孩無聊?
現(xiàn)在的家長簡直把無聊視為洪水猛獸,使盡渾身解數(shù)想加以避免。無聊等于刺激不足,而如同先前所說,給小孩刺激至關重要,跟給他們食物和關愛不相上下。事實上,刺激儼然成為二十一世紀的時代精神,其反面的“無聊”也就讓人棄之如敝屣。如果我們沒有從寶寶出生甚至受胎即開始提供足夠刺激,簡直是沒善盡為人父母的職責,而現(xiàn)在的家長實在非常害怕失敗。當小孩無聊,我們不是叫他們去找點事做(我媽當年都是這樣),卻認為是自己育兒不力?,F(xiàn)在很多家長在工作與家庭之間分身乏術,相當歉疚,一心要彌補孩子,所以想給他們最好的教育。孩子對無聊的抱怨,也就如同對家長刀刀見骨的譴責。然而,包括我在內的許多人認為我們搞錯了。無論是想盡辦法不讓小孩無聊,還是把他們醒著的分分秒秒填滿各種刺激,其實是適得其反。我們太亟欲提供刺激,讓他們參加精采非凡的大小活動,卻忘記停機時間的好處。
有些育兒專家開始發(fā)現(xiàn)這一點,呼吁家長不要害怕無聊,而是擁抱無聊。東安格利亞大學教育暨終生學習中心資深研究員泰瑞莎.貝頓(Teresa Belton)想探究無聊的影響,訪問多位作家、藝術家與科學家,在二○一三年發(fā)表研究成果,呼吁家長容許孩子無聊,以便發(fā)展創(chuàng)造力。她說作家梅拉.沙爾(Meera Syal)當年正是出于無聊,才開始以詩與故事寫日記,那是沙爾最早的寫作經驗。貝頓說孩童該有時間站在一邊觀察世界,感到無聊,暫時停機,從而學習如何自得其樂,不得不發(fā)揮創(chuàng)意解悶。
二○一四年,英國預備學校獨立協(xié)會教育暨訓練總監(jiān)朱莉.羅賓森在該協(xié)會的雜志上說,孩童能從無聊里預先見識成人世界的真貌,種種不盡興奮有趣的片刻,安靜與反思跟各種課程安排與“刺激”活動同等重要。二○一○年,評論家愛德華.科里耶(EdwardCollier)在《衛(wèi)報》刊出發(fā)人深醒的文章,哀嘆說如今家長愈來愈執(zhí)意把他口中的“娛樂即食包”塞給小孩,但明明無聊如同“一個契機”,讓小孩能以書寫、作詩與作曲等方式消磨時間,依靠自己,不假外求。
那么我們面對孩子時該如何擁抱無聊呢?我的建議如下:
及早開始:別在胎兒刺激產品上傷腦筋。他們的所有需求都能在子宮里得到滿足,對刺激的需求也不例外(除非證實并非如此)。
忘掉那些主宰嬰幼兒市場的“超厲害、超炫目”高科技玩意兒,孩子一點也不需要什么聲光特效,不需要什么互動功能!回頭擁抱簡單基本的玩具,讓孩子自己培養(yǎng)能力(例如:學習形狀配對),不受一大堆干擾。
提供有助擊倒無聊與發(fā)揮創(chuàng)意的基本工具:紙、筆、上色用具跟各類文具。
避免太多的背景雜音,只在專程要看某個節(jié)目時才開電視。
別在日間托育機構待太多時間。這些機構本身沒有錯,但待太久只會造成刺激過度。
限制孩子看屏幕的時間,包括電視、電腦跟智慧型手機等。
讓孩子從真實世界獲得刺激:親近大自然,觀看洗衣機的運轉,拿鍋子敲敲打打。周遭就有五花八門的刺激,他們不需要學著期望更多刺激。
別把小孩的行程塞得太滿。有些課程跟活動很贊,但無論你的小孩多大,你務必給他們留點停機時間。
當他們說“我好無聊唷”,你其實要高興才對,認為這代表你的育兒能力很高明,而不是很糟糕。
最后,上咖啡廳時別帶iPad替小孩解悶,不如改帶蠟筆,鼓勵他們觀察四周并跟環(huán)境互動(小警告:這樣你得花時間跟他們互動)。
七歲的無聊小孩如何解悶?
在我寫這本書的期間,“我好無聊唷”這句令(有些)人擔心的高呼常在我家響起,尤其是周末或晚上的時候。我七歲的兒子很快就發(fā)現(xiàn)我大多是回答:“贊唷!”他鬼吼鬼叫很讓人受不了,搞得我偶爾還是會找電子保姆幫忙,但多數(shù)時候都盡量忍了下來。那么我是個玩忽職守的狠心媽媽,把事業(yè)擺在孩子的需求前頭?大概是吧,但首先我要講一下他最后想出的幾個“解悶”方法:
他成立了一家卡片手作坊,依各種節(jié)慶場合制作不同賀卡,還做了一個展示架,然后向其他家人兜售卡片。
他做了很多報紙跟雜志。
他創(chuàng)造了一整個幻想世界,叫做“坎喬威世界”,包含種種虛構地名。
他做了一個“連鎖反應”的大型裝置,先把罐頭放開,罐頭會滑下去撞到另一個東西,那東西再推動第三個東西,依此類推,直到所有連鎖反應完成一遍。
他在自己居室模仿我打造了一間“辦公室”(我當然花點時間參觀了一番)。
他只用紙跟膠帶做了一間立體的“商店”,甚至擺放紙衣服供“購買”。
他發(fā)明了三合一鉛筆,把鉛筆、削筆器跟橡皮擦結合在一起。
他做了一套很帥的服裝。
他做了幾首歌,包括〈世上最酷的家伙〉跟〈家里有強盜〉等。
他制作了一套立體的桌游,用到紙幣跟小道具,游戲名稱是“偏僻小鎮(zhèn)”,只是我不太確定這游戲要干么(可能需要煞費苦心修改才有辦法拿到市面上賣!)
熱室教育與虎媽
“熱室教育”(hothousing)是一種有爭議的育兒方式,讓孩子密集參加一大堆課后活動,借此刺激他們的大腦。這稱呼出自農人憑密集農作使作物加速生長的“熱室”做法,跟“虎媽”概念常相提并論。耶魯大學法律教授蔡美兒是一位華裔媽媽,在二○一一年出版《虎媽的戰(zhàn)歌》(Battle Hymn of the Tiger Mother),相當推崇虎媽概念,宣揚嚴格的“熱室”原則,例如:要求女兒每天練樂器好幾個小時。這本書不只引起對熱室教育及東西方育兒方式的熱烈討論,也引起對爸媽該替孩子安排多少課外活動的種種探討。